不是每一个冬季都会下雪,尤其是我们江南,更多的是绵绵不尽的寒雨,阴冷萧瑟,让人的心情无来由地暗淡下来,从白天到黑夜都是无底的阴晦。雪是那么美好。女儿告诉我:雪花就是小雨点,是小雨点穿上了公主裙,它们是坐着魔法师变出来的马车赶来的,在化妆舞会上尽情地跳呀唱呀。我想,每一个孩子天生就是一个诗人,最质朴 的语言就是最美的诗。如果用孩子的目光,或者是孩子一样纯净的目光,来看这个世界,点点滴滴都是一番诗境,英国诗人布洛克在《天真的预言》里写道: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/一朵野花里一个天堂。记不得是谁的油画,画面却深深烙进我的心。一座孤零零的屋子,两扇窗一道门,还有烟囱,烟囱上已经没有袅袅的炊烟了,该是晚饭过后的时光,一家人围着火炉,看一份晚报,或者读一本书,闲闲地聊上几句。透过窗子的灯火有点昏黄,流动着暖暖的光波,洒到窗外雪地上,也染了一小块温暖的色彩,厚厚的雪地越发显得晶莹润洁,尽管是晴朗的夜晚,皑皑的旷野上闪着青灰色的光泽,一种接近晨光的色彩,有一行脚印伸向远方,是晚归还是远行?他不眷念那一屋子的温暖吗?下雪的日子特别地温情,儿时,外婆会在一个旧铁盆里装满灰,堆上木炭,用细柴引着火,轻轻挥动一把破芭蕉扇,一会儿功夫,炭挨着炭红火起来。外婆让我换上她做的厚棉鞋,把我摁在火桶里,哪儿也不许去。我就偎在火桶里,看窗外的雪花,飘呀飘,白茫茫的,空荡荡的,一飘就是一天。外婆已经去世几年了,我总是在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时候,一个小小的细节,触动了我纤弱的神经,就会想起她,淡淡的,暖暖的,没有一点忧伤。上大学时有一年下了一场桃花雪。那时节,腊梅快要谢了,桃花已经含苞欲放,三两朵性急一点淘气一点的花儿,探头探脑地绽开了笑脸,迎春花开得都有点过了,忽然的一场大雪,漫天漫地覆盖下来,大地的色调变得那样的柔美、统一、和谐,雪是会变魔法的化妆师。我和好朋友手牵着手,在校园里飞快地跑来跑去,我们多兴奋啊,青翠的枝头缀满晶莹剔透的冰凌花,那是在白天诞生的星星,神奇得让人发疯。还有桃花,有雪的映衬,无比的娇艳,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,那该是贵妃醉酒的双颊,是貂婵刎剑的伤口,是昭君出关前的回眸一睨,我们站在一树花前,痴了。人花相视久,无语醉初春,大约是这种情形。这才明白,为什么雪莲花让那么多人膜拜,为什么梅花让那么多人咏唱,冰清而纯净的雪造就了它们的不凡,这些娇美的花儿,大自然的精灵们,一定有什么力量在支撑它们,无视寒冷,穿越孤独,不管风雪如何强大,苍劲有力的枝干坚强地伸展开来。寂寞如何,凄凉又如何,花期一到就要开花,一树花枝烂漫,迸发出璀璨的色彩,若隐若现的幽香在空气中浮动,使人觉得世间的一切纷争、邪恶,都离你远去了,只有清香淡远的,白茫茫的一片净土。喜欢雪,总是与这些雪中的花儿相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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