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说风景
风景常有,而观景之心不常有.
久在樊笼里,好歹也该祈求浓得化不开的迷蒙的烟水里,蓊郁的榕树注一潭诱人的清凉;身在温室中,怎可忽视雪片漫不经心地将地界掩埋,北风映衬着飒飒地爬过远处山塬?——只是人们的不知满足偏偏在此时没了灵验:埋首学业,冲着只言片语望文生义.读过“大漠孤烟”便旨在头脑中意淫出苍茫的沙砾铺就的肆无忌惮的伟岸;览毕“海上明月”便试图用思维勾勒出波澜不惊又不谙世俗的豪迈.经这样一番想象,顿时以为饱和.我倒像一位深感遗憾的旁观者.
真正的风景既不经把玩,迟早也黯然神伤.
好一阵子涉猎陶潜的田园诗,但觉千篇一律,难免有时竟觉着味同嚼蜡.欣慰的是,附和自己的人也不少.于是又将几篇戏谑了好一阵子.而彼时的我也实在是灵活了.
去乡间的时节尚在晚春.其时天气转暖也有许多时日.稻田里的植株有尺来高罢.风拂过时,东边与西边比赛着起伏,发出一片悉索的生长的声音.还记得当时田埂上蹲着先前还是蝌蚪的蛙,躲在草丛里难以寻觅,却在人抬起脚跟的瞬间蹿进田里,急促的一声“扑通”.再望去竟又寻不着了——目睹这一切的时候是颇觉着自然的.想起诗中所云“溪头卧剥莲蓬”,虽无溪流隽永流淌,倒也有泠泠的浑然天成的沟壑汩汩吟唱;纵然少了莲蓬,也有液化供人玩味.终于市料想着先人到底不曾假言,没有亲临这场景,返朴归真的感觉终究是无处可寻的.
但不可回避的,真正的风景又远非人之做详.譬如甘霖过后绿莹莹的叶尖上一点剔透的珠子,像熔化的水银,折出温柔的光线.倘或真要把这份视角挤入字里行间,或是被人囫囵吞枣地敷衍过去,或是悲哀地再度勾勒出次等的风景:怎么处理都缺乏完备,如何形容都不免俗气——那些宁可独守居室,仅有的好奇与览物之情都消弭得无踪无影的可怜的人,岂不是无从享受这自然之趣味了么?
我的眼前有一双眼睛,有一片“风景”,一道迷惘的光芒像怯生生的客人那样走进眸子里.
还是时常留意周边的风景罢.行得太快它们便在你余光中影影绰绰.待从头,怀一颗览物之心洞察世界——其览物之情,得无异乎矣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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